「回首往昔,我的人生充滿恥辱。」
這是第幾次了呢,合起書後將手蓋在書扉上,我靜靜地琢磨這句從內心撕裂出的話語,幻想那個可憐人的面容。
「就算是『死相』,也好歹有表情,能叫人記住。但那張照片給人的感覺,就像在人的軀體上安了一個馱馬的腦袋。」
「不知爲什麽,就是讓人看著害怕、不愉快。同樣,我以前從未見過如此不可思議的男人的臉。」
不可思議、不可思議……
不可、不可、不可。
思議、思議、思議。
「咳——」
一定是老舊書架裏帶出的灰塵嗆進了肺。好苦、好苦!眼角不爭氣地濕潤了起來。
人到底能不能想象出超乎認知範圍之外的東西?我覺得不可思議這個詞本來就是錯誤的。
人不可能做到這一點,就算那樣的「東西」出現了,也只會一掠而過。
是的,必定是錯誤的。包括生活在內。
門軸還是一如既往的鏽蝕。
「這張臉不僅沒有絲毫表情,甚至給人留不下半點印象。簡直就是沒有特征。可以這麽說,我就算看了照片,只要閉上眼——」
「就已經忘了她的長相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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剛剛落完花的染井吉野,已經長出新梢。
門口前「注意安全!」的標識、新的警衛大叔、新的學校制服、長而緩的下坡道……我都已經習慣了。
舊愛不會超過三天,留戀也不過是日升再落。對于剛剛進入高中的人,也許不太合適。但中學能勾起我念想的事,也就只剩下一件了。
「鈴?」
「……鈴?」
……
「鈴——!!!」
啊。能不能不要在別人耳邊吼呢?耳膜都要給刺穿了。醒悟過來的我把目光從手機屏幕上抽出。
「在和誰聊天?」
「嗯,沒什麽啦。」順手將手機放進口袋,我向友人道。「裏奈現在要去社團了?」
「沒錯……」里奈以懷疑地打量我。「鈴,你也得做決定了吧。『體驗入部』活動馬上就要開始了」
「這不是還在愁著呢。」我苦笑,「田徑部、壘球部……羽毛球我也很感興趣。或者幹脆改變心態,進入文學社或者心理社這樣的文藝系社團——」
「真是優柔寡斷呢鈴醬,明明是個嬌小的女孩子卻盡想著些體育社團。莫非是對猛男有興趣?」
里奈高大的身子後冒出來一個腦袋。是針路同學。
「來籃球部吧!」里奈湊過來,勾住我的脖子。
對比了一下我們的身高後,我打出了否定牌。「我的身高還是有點勉強吧,站著都會被別人蓋帽子。」
「沒關系、沒關系。」
看來我只能打哈哈蒙混過關了。
「喂——森屋!森屋鈴!」
「啊、是!」我望向門口。是數學教師毛利先生。
「要是妳還沒決定的話,能不能考慮一下學生會?」
我呆了一下。「學……生會嗎?」
「誒——總覺得會是個非常死板的地方。」里奈拉我之心未死。
「不不不、我們學校的學生會姑且是個活動較多的組織,跟平常的社團沒什麼倆樣。」
為了擺脫里奈。
「那放學之後能讓我去參觀一下嗎?」
老師臉上浮現出高興的表情。「有興趣的話當然歡迎。這簡直是幫了大忙。」
「哈?」不好,中套了。我能感受到背後里奈因為忍笑而微微顫抖的胸部。有料女,可惡!我用肩膀頂了她一下。
「學生會的換屆選舉馬上就要進行了。這段時間我一直在找一個能夠幫忙的同學。哎呀哎呀,幫了大忙喲——」
已經不能拒絕了,我點點頭。
總感覺被人騎在脖子上用蘿蔔引誘著向前奔跑起來了。
嘛,算了,反正我的確是有興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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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雖然老師說實在這裡——」
面前又是一塊樹立在草和樹叢中的圍欄。我歎氣,轉而看向別處。
這時候,人語聲跟著輕風吹了過來。
嗯?這個時候誰會來學校的角落?我慢慢踱過去。
「鳴島同學,請和我……」
我盡量不發出聲響地探出身子,是本校的一對男女同學。
啊。果然。
「請和我交往——————!」男子深深地鞠躬,看得出他的勇氣和決絕。涔涔的汗在他的額頭上流淌。
我迅速地躲回墻後。
「對不起,我不會和你交往。」
「是嗎……也、也是。我和鳴島同學一點也不般配,你這麼優秀——」
「請不要隨隨便便地貶低自己!千萬不要這樣說。」
我忍不住好奇,偷偷地觀察起來。
男子撓著頭,手足無措的樣子。
知道嗎,人在緊張的時候會摸頭,是因為小時候媽媽在我們受傷的時候經常這樣做。
「我只是,無論被誰告白了,都不會和他交往。僅此而已。」
這道閃電從近處直接劈進了我的腦海里。就連女同學揮手和他告別都沒注意到。
「那麼,接、下、來——」
「是誰在那裡呢?」
「十分抱歉!」
不是呆子都知道現在應該土下座致歉,我就鞠個躬好了。畢竟這樣的行為幾近等於騷擾。
「我、我沒打算偷聽。只是剛好碰上了走不掉——」
「噓……」
我仰起頭,看見她用食指抵在嘴唇上。
「要、保、密、哦?」
我慌忙地點點頭。「當然!」
這時候在她胸口飄揚的紫色緞帶攥住了我的眼睛。
『是二年級的……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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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你在這裡做什麼?」
我和她並肩走在林蔭下。「喔對,我是在找學生會室。」
她笑了起來。「那個地方的確不太好找。聽說是原來的圖書館棄置不用,由學生會給接手了。這個學校沒有富裕到給每個社團一個活動點的地步,作為前輩的學生會只能吃這種殘羹冷炙咯。」
「知道的真多呢。」
這個女孩的確很美,是足以讓膽小的男生鼓起勇氣來告白的人。烏黑似墨的長髮搭在了腰間,精緻的臉上有一顆小小的淚痣,走起來也乾淨利落——
「這個時候來的話,你是今天來學生會幫忙的一年級後輩吧?」她看了過來,我立馬低下頭,踢起了石子。
「啊、是。」
「那好。我們到了。」
「誒?」不知不覺我已經跟她走到一座木屋前。我停下來觀察它和旁邊的花圃。
「我是學生會屬的鳴島扉。」她佇立在門口,轉向我并伸出手。「請多關照——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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能夠重來的話,我還會踏進那扇門嗎?
我不知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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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鈴。」
「我說鈴啊!」
「嗯?抱歉。」我又發呆了。
「學生會的感覺怎麼樣?看起來會很忙,你還要去嗎?」針路沒好氣的按住我拿手機的手背。
「呃……我這邊也在躊躇中。」
「不過——有個很帥~氣的前輩!」我撕開麵包的塑膠袋。
「唔嗯——鈴終於也開竅了?」
里奈的你表情很八婆哦。我冷靜地反擊道「前輩是個女生啦。」
「嘁~」里奈誇張地後仰,歎起氣來。
「我就知道會是這樣。這種事比鐵樹開花還要難。」
蘇鐵十到二十年還是會綻放一次的,不要以人家作為反例啦。
「真的真的很帥氣!」我認真地道,「是一個叫鳴島的前輩。能力很強,長得很好看,性格又很溫柔——」
她拒絕那個男生的情景又浮現在我眼前。
這不算溫柔什麼算呢?拒絕他人本身就是一種莫大的慈悲。
「啊,我聽說過。」針路吞下一顆丸子,「據說在一年級時就已經能搶走學生會長的風頭了。」
「聽妳說很帥氣,我以為必定是個男生呢。」里奈掛起超拽的神色。就差在臉皮子刻出『快來問我吧』。
我識趣地接下話頭,「對了,里奈你之前說的籃球部那個男生怎麼樣……」
「昨天的前輩超帥!跟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有過之而無不及!」里奈握住拳頭元氣爆發。
「我聽你就為了追那個男生才來這間中學的時候,差點咬到舌頭。」針路吐槽道。
「沒趣沒趣。我還以為終於能扒出一些鈴的戀愛秘聞呢。你啊,真是完全沒有青春期少女該有的情感。」
我微笑著聽她說,握著手機的掌心微微地顫抖著。
這方面的事並不是沒有。但是,要告訴她們尋求援手嗎。
我。
在中學畢業典禮那天,被告白了。
可直到現在我都沒有給對方一個明確的答復。
她們交談的樣子好開心。
不行,不能說。
……
『我只是,無論被誰告白了,都不會和他交往。僅此而已。』
那個前輩……是怎麼做到的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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咕嚕咕嚕——
「咖啡和紅茶,想要哪一種?」我提起剛剛煮開的水壺。
「謝謝,我要紅茶。」「那我要咖啡好了。」
下午我又來到了這個學生會室。
我把一杯紅茶放在了鳴島前輩的桌上,又將一杯咖啡遞給坐在對面的第二個前輩。
「海野前輩請用。」
「謝謝你。」
也是個美女呢,亞麻色的頭髮十分惹眼,扎著一個公主頭。
「扉,是時候購買一些白糖了,儲備告急。」海野前輩揭開糖罐道。
「嗯,我會記著的。」鳴島前輩朝我笑道,「這個地方是不是像家一樣,溫暖吧?」
「吶,扉。聽說你又被告白了?」海野前輩將一勺又一勺地加進咖啡里,吹著咖啡上的氤氳霧氣。
是個愛甜的貓舌頭。
「為什麼,紗織你又知道了啊……」
「我的情報網可是像蛛絲一樣密佈整個校園的,請不要小看我」海野前輩臉上露出得意的神情,像個邀功的孩子。「雖然聽說對方被狠狠地甩了」
「誒,那這情報真實度有夠低的。」
「就算被扉甩了又怎麼樣?自從進了高中你已經擊墜了十幾架了吧。那些男生反而會因為提起了勇氣而感到自豪。大家明知道知道不行,還是要不死心地撞運氣。」
哇,這數字有點厲害啊鳴島前輩,是個名副其實的『擊墜王』。我聽到海野的話也禁不住輕呼。
「如果他們都是抱著這種隨便試試的心態,我又怎麼可能說出OK啊!」鳴島前輩無奈地歎息。
「反正不管怎樣都會被你甩掉啦」海野前輩放下咖啡杯,將手掌放在嘴邊,用並不小的聲音對我道,「這個罪孽深重的人,前陣子還被一個女生表白了哦!我們超震撼的,扉已經能夠獨當一面男女通殺。」
「誒誒誒——!居、居然真的會發生這樣的事嗎……」我表露出恰到好處的震驚,似乎能夠填滿海野前輩的渴求。
「不要對後輩說沒用的話。」
「先不說女孩子,至今就沒有讓你覺得不錯的人嗎?試錯法也能夠撞上一個吧?」
「雖然我也覺得有些抱歉就是了……」鳴島前輩用下巴抵在筆蓋上。「但是我真的對這些沒有興趣。」
「理由,總有理由吧?比如說以前遇到過什麼人,心裡有些不捨之類的——」
「妳問我理由啊……真的需要這種東西嗎。我只是就這麼覺得而已。」
「因為就算被人告知了『喜歡』這樣的字眼,也從來沒有心動過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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